落雪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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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无邪(一发完)

#这是落雪的第六篇文,距上一篇时隔俩个多月。。。本无意让这篇文成为跨年贺文的(我呸,两个月前说好的一周一更呢)我再也不会说下一篇会什么时间更了。本来预购三叔“十年”那天立下flag要跨年前更两篇的,社畜人生不由我啊。。。

# 这篇文的起源是我之前写的第三篇“平凡”,希望尝试从其他人的视角看一看瓶邪的故事,但好像偏离了主题,我认罪。而且我要承认有些微小细节可能对不太上(不要打我,毕竟本身每篇都是抱着一发完的态度写的),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去看一看“平凡”那一篇

# 虽然是老吴的身后之事,但是力求温情柔和

# 最后bb一句,小红心,小蓝手,小绿评刷起来,你们就是咱们村最靓的仔

# 全文 8.1k


00

张海客抱着一个啼哭不止的婴儿,快步推门而入,满屋子的张家主心骨们和吴邪看着一愣,搞得张海客也顿感手足无措。房间里安静得跟什么似的,就都听这婴儿洪亮的哭声,这场面该怎么形容呢,尴尬,实在是尴尬。

“咳咳,那个,族长呢?”张海客一边安抚怀里的孩子,一边故作轻松地问。

“在里屋商议要事呢,”一个看似中年的张家男子回应道,“海客啊,你这是做什么?”

“咱们族里很久没添过口了,“张海客把怀里的孩子就势向前举了一下,”这孩子来得不容易,抱来给族长看看,顺便请族长给定个名字。”

吴邪远远地看着藏在襁褓中的时隐时现的婴儿粉嫩嫩的小脸,心里陡然生出了许多喜欢和怜爱,不由自主地起身走过去,用自己的小指虚虚钩住了婴儿的。说也奇怪,那孩子竟渐渐止住了哭泣,转着还挂着泪珠的眼睛不明所以地望着吴邪。

“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个能力?”

吴邪没接张海客阴阳怪气的话茬,转而问道,“这辈儿跟什么字?”

“跟‘无’字,怎么了?”

吴邪微怔了一下,思忖了片刻,像是有些犹豫,终还是悠悠起唇,

“既跟‘无’字,就叫无邪吧,”吴邪望着那孩子,轻轻地摩挲着孩子的小手,却像是在说给自己,“不是吴姓的吴,是无忧的无。”


01 

张无邪十岁那年,在雨村第一次见到了张起灵。

那年临近春节,不知何故,香港格外的阴冷。张海客在一个飘着雨的早上,开车去接上了张无邪。

“无邪,你今年几岁了?”张海客抬眼看了一下信号灯,打了一下方向盘。

“十岁了,”孩子静静看着窗外雨落不歇,莫名觉得有些悲伤,“母亲说,今年我可能不会在家里过年。”

张海客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转而问道,

“你知道,你的名字是谁给定的么?”

“。。。”无邪抿唇沉默了片刻,依旧偏着头,不答反问,“名字,不都应该是族长定下的么?”

从后视镜里打量着孩子的表情,张海客知道孩子说谎了,或者至少应该算作“知情不报”。小小年纪,就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懂得用策略来探知自己需要的信息,倒的的确确是他们张家的孩子,就是这里里外外,哪有一点儿无忧的样子。从那年,吴邪越过张起灵直接给这个孩子敲定了名字,张家上下流言纷纷,左不过还算是顾及着族长的威严与面子,不曾将此事放到台面上来说。无邪这些年明里暗里早应该听过关于自己的很多个版本的“故事”了,就算不曾坐实到底是哪一个版本,到底心里应该是有所疑问的。

“一会儿,我们再接上你的几个哥哥,就出发去福建过年。”

“去福建过年?”无邪在心里盘算着,“还真让母亲给说中了。听说,族长长居在福建,还有,那个人和他们的朋友。只是为什么是今年要我去?”


02

去雨村的路上,几个孩子开始攀比起谁跟族长更亲近。

“唉唉唉,都别说那些没用的,见过姓吴的算什么,你们谁见过那个胖子?”这些孩子里面年龄最大的问道,一脸得意。

话音刚落,就被张海客“伺候”了一个爆栗,并狠狠地瞪了一下,

“说话都放尊重点儿,他们三个当年一起下地的时候,你们都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咱们张家人为什么会跟两个外家人走得这么近?听说,族长不止一次因为他们受伤,我还听说,”另一个孩子话说到一半,斜眼瞄了瞄张海客的脸色,似乎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说下去。

“你还听说什么了,快说啊!”其余几个孩子怂恿着。

“我还听说,族长为了姓吴”孩子突然顿了顿,“为了吴家小三爷,去长白山极凶极寒之地受了十年苦。”

“这种混话以后都不许说了知道么?”张海客难得地严肃了起来,连语气都急促了些,“他们两个不是外人,是对族长来说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两个人。”

“比张家都重要?”

张海客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张起灵是个合格的族长,受任于张家分崩离析的乱世,历代张家族长该有的尊荣他一星半点都没沾到,却不声不响地接下了张家这个乱摊子,恪守族长的本分,履行族长的责任,孤独前行了多年,直到遇见了那两个人。这两个聒噪的人粗俗又无知,厚脸皮又爱耍无赖。可就是这么讨人厌的两个人,一个招呼都不打,就闯进了张起灵的心,给这颗原本只是一个摆设的心带来了声音,色彩,温度,和情爱,是在这个操蛋的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两个人。

想了许久,就在孩子们都以为不会等到答案的时候,张海客缓缓开口,

“不一样的重要。”

张无邪在车上,一句话都没说,就那么安静地听着。他想要知道的多一些,再多一些,一切关于那个给他起名字的人的。

约么着要进村了,张海客突然提醒道,

“一会儿见到族长,都管好自己的嘴巴,别问吴爷和胖爷。”

张无邪一路上的面无表情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惊了一下又瞬间被隐匿起来,

“明白了。”他在心里暗自想道。   


03

张无邪下车走进雨村的院子,见到张起灵的第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觉得他没有大家口中的那么不苟言笑,不怒自威。可那毕竟是族长,十岁的孩子即使再镇定自若,也无法不在这样的人面前紧张,更何况自己的名字与,与他爱的人相关。

“他会喜欢我么?”这是张无邪在张起灵走向他,问他名字的前几分钟里一直在想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张起灵抬手摸着孩子的头发。

“张,”无邪突然有些不敢说自己的名字,“张无邪。”

果然,无邪感觉到他覆在自己头上的手不受控制地顿了一下。从他的表情中,无邪读出了惊讶,和另一种情绪,无邪不确定,是欢喜么?张海客抱着大包小包走过来,云淡风轻地讲起了当年的故事,就好像那只是在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儿。

第一次从张海客嘴里听来自己名字的由来,张无邪知道,这个版本才是最初最真实的那一版。他虽然知道当年的故事一定没有传闻的那么“戏剧”,但也从来没想过居然是这么平淡自然,单纯到“无邪”真的就只是寓意着“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直到张起灵用拇指蹭着他的脸说这孩子以后就跟着我吧,张无邪才真的确认,族长,大约是真的喜欢自己的。

当天夜里,张无邪辗转反侧毫无睡意,开始跟其他孩子闲聊,

“咱们族长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严肃啊,他今天对我笑来着。”

“啥?无邪,你没看错吧?”

“没骗你们,他今天还说要让我跟着他来着。”

“完了完了,无邪,你不是被族长盯上了吧?你可要小心啊。”

“不会,”无邪语气坚定,“讨厌抑或是不喜欢,我是能看出来的。”

“不过,话说回来,族长看着确实比前几年温和些,”说话的这个孩子看了看房间门的方向,转回头压低了声音,“可是,这吴家小三爷去年不刚走么?胖爷也是前几年就走了。”

屋内瞬间回归死寂,大家似乎都觉得这不是一个应该被聊到的话题。

张无邪双手相扣枕在头下,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他看见了,门口的那副春联,“曾与你掌灯月下听虫鸣,愿往后孤守雨村盼天晴”。族长他爱过了,他痛过了,他放下了,他开始带着那两人的份好好地生活了。


04

张无邪被留在族长身边的消息传回香港张家后,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族长要坏了祖上的规矩“立储”的传闻层出不穷,甚至几个香港张家的顶梁柱曾打算一起去雨村探探虚实,被张海客一力拦下。还“立储”,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张海客觉得十分好笑又十分苦闷,张起灵每次由着性子做事,都是他来收拾乱摊子,这是第二次了。还记得上次,为了族长回不回香港定居的事儿,那些个“肱骨之臣”差点儿没吃了自己。

这边张海客还没烦恼多久,就收到了从雨村的来电,

“好像最近有很多传言?”

“你在福建都知道了?”张海客不禁捏了捏鼻梁,顿感疲惫,还是有消息漏出去了啊。

“无需烦恼,也无需替我圆场。”

“族长,”张海客试探着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交个实底。”

“我无意让无邪做族长,也不想他参与太多张家事务。”张起灵的语气一如既往,听不出悲喜。“他,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那好,我明白了。“

张无邪自己也是困惑不已,族长把自己养在身边,难道不是因着那人的关系而对自己寄予厚望么?不催着自己精进功夫,不指导自己怎么放野也就算了,这每天让自己围着鸡鸭转,隔三岔五去钓个鱼,都是什么意思?磨练性子么?倒是每天的作息要求严格,早六点起床晨练,晚十点熄灯睡觉,睡前还要照例泡个脚,可是晨练的都是些修身养性的功夫,都是些重在防守的保护性招式,这要是遇到敌人遇到危险也不能不出招啊。从自己留在族长身边开始,这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族长亲自调教出来的孩子到底能成个什么气候?这今后见了面要是反而被其他人比下去了,指不定怎么被人笑话呢。最开始的日子里,还有些平日在一起玩儿的张家的孩子时常打电话发微信来联系。张无邪心里明镜似的,寒暄是假,套话是真,大家都想搞明白族长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些话里话外的羡慕之情,真真假假的鼓励之语,听不得。每次应付着这样的交谈,无邪心里也暗自叫苦,“我也是真不知道啊,我也是真想弄清楚啊”,但面子上又不能过不去,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话说一说,左右“族长对他是真的挺好”这事儿又不是假的。

就这么得过且过地过了几年,张无邪偷偷听到了张海客来雨村跟张起灵汇报最新一次的放野结果,竟然在其中听到了昔日伙伴的名字。这次他也是有些沉不住气了,不敢直接跟张起灵当面问个明白,也实在有些参悟不透张起灵对他的态度,便打起了“暗自调查”的主意。他心里明白,族长对自己的一切不一样,都源于那个给自己起名字的人,那个叫吴邪的人。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找到答案,怕是非得从这个人入手了。


05

晌午钓鱼回来,张无邪一进门就看见张起灵正在擦拭客厅挂着的那张黄旧的老照片的相框,边边角角都不曾放过,格外认真仔细。自打住进这里,每隔两三天,就能看见族长擦这照片,而且每次擦完,族长都会盯着那照片静静地看一会儿,张无邪不想承认,他其实觉得有些诡异,但是他就是觉得,族长在和相片里的另两个人说话。那两人一胖一瘦,一个笑得没心没肺,另一个只是微微扬了扬嘴角却看起来无比满足,唯独族长只留了个侧脸看向两人,连个镜头都没瞅。须臾,张起灵抬起了手,轻柔地摸向了中间那人看起来略消瘦的面颊,低声喃喃,

“你放心,我很好。”

张无邪弯腰放下钓具和小桶的身形突然怔了怔,他听说过张起灵和吴邪的故事,那些坊间流传的故事单薄而又俗气,像极了电视里的无脑偶像剧。但是,他对这个人的好奇,也是源于这些张家和道上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是如何互持如何互信,如何并肩如何相守,这些美妙的传言在无邪看来虚无缥缈脆弱不堪,因为这当中一直缺着一样支撑着这一切美好的东西——吴邪,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而这些个美好又让这个问题的答案越发神秘引人遐想。如今亲眼所见,张无邪突然开始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无邪,”张起灵听到铁桶与地面磕碰“当啷”的声音,转过头,“今天收获如何?”

“还可以,”孩子收了收心绪,回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指着铁桶道,“晚上又有鱼汤喝了。”

晚间吃饭的当口,无邪手里捧着碗,心不在焉地往嘴里扒拉饭,时不时抬眼皮偷瞥一下张起灵。眼瞅着张起灵放下了碗筷,正要起身,无邪心里一急,

“族,族长!”

“嗯?”张起灵不明所以。

“您最近,要进山了么?”无邪边问边拾掇碗筷,好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

“。。。”张起灵深深地看了无邪一眼,那些伪装的小动作一个不落落在眼底,他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明天就进,你看好家。”


06

站在紧闭的房门前,张无邪心里战战兢兢不踏实,”真要这样吗?”他暗自问自己。伸出的手就在距离门把手一厘米的地方,就这么打开门走进去,他有些犹豫;就这么放弃这次机会,他还有些不甘心。“族长会不会发现?发现了会不会有惩罚?。。。”

“操,”犹豫了好一会儿,那只手略显决绝地抓上了门把,“一不做,二不休!”

吱——房门被缓慢地推开,整间房充斥着门轴老化的摩擦声。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干净整洁到了极致,却也平淡朴素到了极点的一间房。一张老旧的双人木床上铺着洗得褪了色的淡黄色床单,隐隐看见床单中间的图案,好像,是只卡通鸭子?靠门这侧的枕头上平整地叠放着薄毯;木床紧靠着窗,窗帘是藏蓝色的,看起来十分厚实,内里衬了层乳白色的薄纱;床脚一侧冲着书桌,桌面一角摆着一本台历,正中央整整齐齐码着好些个笔记本,其中有几本一看就有年头了,本子的皮套都老化碎裂了。

“嘁,”一直因期待而悬着的心结结实实地跌了下来,张无邪撇了撇嘴,“搞什么嘛,还以为族长的审美会有什么特别,还以为会在很明显的位置看到与那个人相关的东西。这下好了,彻底需要自己找一找了。”

张无邪不知道,这房间内每个角落的物品摆放布置都与当初吴邪还在时别无两样,一如楼下胖爷的那间——小黄鸭床单是当年胖子和吴邪从镇里的集市上淘来的,胖子也就算了,成天嬉皮笑脸没个正经,选这个图案八成是存着“戏弄”的心思,但吴邪是真的喜欢,觉得这卡通鸭子与张起灵形成了明显的反差萌。“喏,给你添些烟火气!”那年吴邪说这话的那一瞬,张起灵看到的是一个西湖边古董店小老板本该有的明媚样子。这床单张起灵洗来洗去,终是舍不得换下;那藏蓝色的厚窗帘是吴邪自己选的,说是颜色与张起灵以前的衣服颜色相近,偶尔夜里惊醒时一眼看见能稍稍安心;底下衬的乳白窗纱是张起灵加的,每晚拉窗帘的时候,他都会特意留个缝,他知道在完全黑暗的房间,吴邪睡不踏实……

如今,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只是斯人已逝,能看懂这间房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07

书桌上老旧到破皮的笔记本还是毫不费力地引起了张无邪的注意,“没有照片,也许会有什么文字线索。”这么想着,他走过去,仔细记了一下笔记本叠摞的顺序,抽出了其中看起来最旧的一本,小心翼翼翻看了起来。

扉页上,留着漂亮有力的瘦金体字迹,“我与他,”张无邪低声喃喃,“这字迹跟楼下门口春联上的字一模一样呢,难道是族长的?”。转而第一页,起始一行日期标着“2015,08,17”。“时间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无邪收了收心思,继续往下看。这一天的记录方式有些奇怪,都是一些短小的句子单独成行,与其说是在记录故事,更像是记录人在那天心绪复杂在随时随地记录心情。

“2015,08,17

十年了,终于要结束了。

他会记得我们么?他会忘记我们么?

这些年杀伐决断,我有时都认不得镜子里的自己,他会认得我么?

这长白山青铜门,看着还是那么可怖,巨大黑暗得像是能吞噬一切,终结一切。呵,也不知道这十几年的长进都到哪里去了。

他会骗我们么?这里,那里面,能活下来么?

一会儿,我该跟他说什么?

那个村子,他会愿意跟我们一起去么?

刚刚胖子问我要不要去探探他留下的另一个岔路,那岔路与我有什么关系?现在除了见到他,其他的都不重要了,该放下了。

如果他不记得了,就跟胖子把他捆到福建去,给他吃雨仔参糕,让他想起来。张海客他们,我不怕。

胖子放这歌也太催眠了,See You Again,倒是应景。一会儿得想着把袖子放下来,不能让他看到那些疤。”

本子不大,这一页写到这就到底了。张无邪看着这字里行间,想起了之前在车上那个孩子的话,“长白山,十年,活下来,”他自言自语,“这是吴邪的笔记,看来确有其事。”

张无邪想看看剩下的笔记本是不是都是吴邪的,难道族长每天守着这些笔记本怀念他么?紧挨着这本笔记的下一本,也是旧到书页都泛黄了,张无邪抽出这本,这本扉页上写的是“世界”。第一页的时间日期标注竟然也是“2015,08,17”,但是这一篇的行文要比上一篇流畅多了。

“2015,08,17

刚跟吴邪确认了一下,今天是2015,08,17,果真是整整十年了。他没有忘记我,我也竟然没有忘记他。

构想过无数种重逢我们重逢时的寒暄,怎么最后嘴边只剩一句“你老了。”

他这些年确实不一样了,是因为我么?我看到了他遮起来的疤,手臂上,还有,脖子上。

今天他问我愿不愿意放下一切去福建,说在那里找到了一个“千年雨不歇”的宁静村子。他等了十年,我等了十年,这个问题的答案合该是唯一的。

去那里安稳地过生活,只有我跟他,还有胖子,应该也不错。

突然有些期待。”

“从来不知道,族长也有记日记的习惯啊。”张无邪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吴邪也从来不知道,张起灵有记日记的习惯。这习惯从那年重逢开始,当年给这本日记命名的时候,张起灵想了好久,很多选项都不能令他满意,后来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儿——曾经,他与这个世界毫无联系;现在,吴邪,还有胖子,是他的全世界。


08

张无邪靠坐在床脚地面上,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张起灵和吴邪的过往,从清晨到深夜。他突然发现,那些坊间的传闻不仅仅是故事结构单薄,外人知道的只是族长和吴邪之间真实牵绊的冰山一角。吴邪是如何认清了自己的心,如何鼓起勇气直面自己的心;张起灵是如何静静守在一旁,不愿给他多添一丝压力,等他自己想明白;吴邪是如何用自己的方式努力让族长过上“像普通人”一样的生活;张起灵是如何开始慢慢与这个世界,与他的世界,建立起一点一滴的联系。这一桩桩一件件,不是简单一句“咱们族长的爱人是吴家小三爷”就能涵盖的。吴邪固执又活分,狠戾又温柔,城府又天真,勇敢又怯懦,洒脱又入世,坚强又软弱,这么一个矛盾体,给没有过去的张起灵带来了现在和未来。

张无邪想,最后的最后,吴邪应该是希望族长可以去送他的吧,族长应该也是希望自己可以去送他的吧,怎么会有爱得这么轰轰烈烈,又这么隐忍小心的两个人啊?在短时间内,快速接收了那几十年的苦痛与美好,张无邪猛然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心脏一紧一紧得疼。

吴邪走后,张起灵的日记间断了很长一段时间,许是因为他的世界已经走远了,没什么再值得记录了。但是,无邪惊讶地发现,族长重新开始记日记了,从自己来到雨村的第一天。

除夕:

吴邪今天,送了个孩子过来。这孩子好像有些怕我,我想把他留在身边,护他天真无邪。

时隔大约半个月后:

他们竟然以为我留下无邪是想栽培他当族长?真是庸俗得可笑,果然还是一群追名逐利的人。吴邪既选了这个名字给他,我当保他连族内事务都尽少接触。

张无邪看着这几篇日记,竟然有些懵,大脑一片空白。族长这是什么意思?我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了么?就因为他爱那个人?就因为那个人给我取了这么个“与世无争”的名字?可这名字也不是我心中所求的啊?


09

张起灵三天后出山到家已是夜里,远远在路上望见院里房里黑漆漆一片,半点光亮也无。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加快脚步,冲进一楼客厅。

“族长,”黑暗中,声音从张起灵身后响起,“你对我有什么期许么?”

张起灵听闻这句话愣了一下,尔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天无邪磕磕巴巴地问他什么时候进山,他就知道这孩子要准备干什么了,书桌上的笔记本也是特意留在那的。本想着能解了无邪心里的疙瘩,现在看来这孩子怕是钻了牛角尖了。

“我希望,”张起灵手摸上墙上的开关,点亮了灯,“你能无忧无虑,平安顺遂地过完这一生。”

“在张家么?”无邪看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我不是小孩子了,张家是个什么样的背景,张家的孩子身上有着什么样的使命。我生在张家,都是命定的。”

“现在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张起灵还没说完,就被无邪给打断了,“张家的生意不需要人看顾么?”

“无邪,”张起灵眉头皱了皱,“别钻牛角尖。你是可以选择的,张家不是你唯一的选择。”

“我真的可以选择么?出生时的身份背景我可以选吗,名字我可以选么?就因为那个叫吴邪的人为了自己的愿望,把这个名字强塞给了我,我就不再被张家考虑了么?”

张起灵默默看着眼前的孩子,突然有种老父亲看身处青春期儿子的感觉。

“我以前还奇怪怎么昔日的伙伴都不再与我联系,呵,”张无邪自嘲了一下,“原来我早就没资格和他们站在一起了,而我一直都不知道。”

“无邪,”张起灵缓了缓语气,“张家这个选择不是最好的,我知道,他,也知道。”

抬眼看了一下孩子失落的脸,张起灵突然有些不舍,他知道自己今晚亲手打碎了无邪一直以来的一个指望。张起灵想给自己一个措辞的时间,给无邪一个平复的时间,他起身走到无邪身边,抚了抚他的头,“你今天先休息,有什么我们之后再说。”


10

第二天一早,张起灵一下楼就看见无邪在院子里打水。无邪打完水一回身,看见张起灵站在客厅楼梯角,冲他笑了一下,“族长早,早餐我做好了,有鸡蛋。”说完,便拎着桶闪过了张起灵进了厨房。张起灵愣在原地,这个态势,反而不好再重新提起什么了啊。

之后的日子,一天一天,与之前无异。除了张无邪也开始学着张起灵进山,且频率越来越高。一次两次还没有太大变化,进山次数多了,张起灵总觉得这孩子比之前结实了不少,动作也比之前利落了许多。好在无邪每次进山,都留字条在家,张起灵不想孩子觉得自己不被信任,从来也没暗中跟过。

张无邪十八岁那年,第一次离家出走,其实也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离家出走。拿走了他妈妈给他的银行卡,还有抽屉里去村口小卖店用的零钱,只留了一张字条,

“去过了长白山,证明了自己,我就会回来,不用找我。”

张起灵拿着字条才反应过来,他这些年表面上的“顺服”其实是一种蛰伏,他从没有一刻解开心里的疙瘩。

突然有些头疼,张起灵靠坐在沙发上,头枕着沙发靠背上面的宽边,一手轻捏着太阳穴,另一手拿着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哑巴?好久不见啊!”

“解雨臣在旁边么?有急事需要他帮忙。”

“张起灵,我们之间的联系是因为吴邪而存在的,吴邪也已经不在了,怎么说也不会是我能帮上你了。”解雨臣的声音幽幽传来,听不出喜悲。

“他曾经有一次跟我回香港,给一个孩子起名叫张无邪。这个孩子正偷偷跑去长白山的路上,我没教过他正经功夫,他若真到了长白山很危险。”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只听见一句低声的,“操!”,电话就被挂断了。

张起灵知道,解雨臣那么聪明一定听得明白这名字的含义,这就算是应了。也开始麻利地收拾东西,动身去往北京。

在北京,解雨臣安排的酒店里,张起灵见到张无邪的一瞬间,直接上手把他掐晕了,就像那年,吴邪固执地要在长白山继续送他,他就把吴邪掐晕了一样。这孩子又没见过吴邪,怎么固执起来都一个样。

“我在哪?”这是张无邪转醒后的第一句话。

“在北京,”张起灵的口气听不出情绪,看着孩子脸上的冻伤“这次要不是谢家的人及时的找到了你,你必死无疑。”

“。。。”

“你以为做张家人是什么,你以为做张家族长是什么?在我看来,是一种沉重的枷锁,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诅咒也不为过。”张起灵将另一本笔记放到了张无邪的床头,“张家的族长没有过去,很久之前的一些事我被迫忘得一干二净。这本吴邪多年前整理好的笔记也许能解答你的许多问题。”

说完,张起灵起身走出了房间。接下来的几天,张无邪足不出屋,一口气看完了所有的笔记。他第一次知道“张起灵”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称谓,当一个人成为“张起灵”,他就已经开始丢掉了自己;他第一次知道张起灵曾经在失忆的时候被放到古墓里钓尸,被人利用当作工具;他第一次知道吴邪存在的特殊意义和那个横跨了数代人的庞大复杂的局;他第一次知道了张汪两家明里暗里千年不息的争斗;他第一次知道张起灵自愿代替吴邪进长白山十年,而吴邪在那十年里生生逼着自己活成了张起灵的模样;他第一次知道即使强大如张起灵,也会脆弱到对着另一个人说“还好我没害死你”;他第一次知道即使被割破喉咙,若你有着强大的信念和想见的人,就会有重生的奇迹。这些才是没有选择,这些才是命中所定。


11

“族长,我回来了!”

“嗯,今年的考试都能通过么?”

“您放心,肯定没问题,建筑学本来就是我喜欢的专业。”

张起灵看着放下行李忙来忙去的张无邪,突然觉得,当年上大学的吴邪应该也是这般阳光少年的俊朗模样。他看着客厅里的照片,不觉嘴角微微上扬。

“真好,”他想,“你一直都以各种形式,在我身旁。”


# 君似独留岁月薄凉,唯我知君还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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